独特的乡村音乐会 / 我的房东乔治 / 韩国太太

顾 犇

独特的乡村音乐会

  周末,我照例翻开一大堆资料,准备构思我的第三篇文章。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我的朋友张莎莉问我,想不想去参加一个乡村音乐会。作为音乐爱好者的我,正想利用在澳洲短短的半年期间,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一切,特别是音乐。当然,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文章过几天再写吧!

  汽车在夜幕中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郊外的一个乡村客栈。客栈外面静悄悄的,只有几辆小车,零零星星地停在那儿。在里面,兴致勃勃的歌手们已经开始了表演。

  这是一个二层的小客栈,底层有两个酒吧,其中之一每月有一个周末免费供这些音乐爱好者使用。参加者大约有二、三十人, 他们所表演的大多是乡村音乐、苏格兰民谣、叙事曲、吉普赛音乐等等, 也有歌手自己创作的新曲。有些人无伴奏地清唱, 有些人自弹自唱, 也有些人自愿结合成一个小乐队,分声部演唱(奏)。乐器主要是小提琴、手风琴、吉它、曼陀林、电子琴。

  他们中许多是大学和中学的教师,还有几对夫妇每次都结伴而来。张莎莉本人在大学教中文,她的丈夫埃立克是中学教师,也是这个乡村音乐会的召集人。埃立克会拉小提琴、弹曼陀林和吉它。他和同伴们成立了一个玫瑰林小乐队,共有五人,两人演唱,三人奏乐。每周定期在家里排练,每月的音乐会上都要表演压轴戏。还有一对夫妇也是音乐会的活跃分子,其中先生会拉手风琴,在国立大学当音响技师,当然也是晚会中的音响技师;太太在玫瑰林小乐队中充当歌手。

  后来,莎莉请我们到她家中作客。在闲聊之中,埃立克得知小郝会唱歌,就提议我们在下一次音乐会中表演。于是,我用手画出一张五线谱,写出了《康定情歌》的旋律。埃立克马上与小郝合作,配上了伴奏的和弦。埃立克问我,这首歌曲讲的是什么。我给他解释了歌曲的大意。当我将世上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地爱译成英文以后,他说:这首歌曲很有哲学性。我想,他大概是认为,这首歌曲并没有象有些歌曲,一般叙述一个故事,而是讲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

  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先生,每次音乐会都上去演唱,他的歌喉洪亮,表情丰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莎莉告诉我,他过去也是教师,现在已经失业,偶尔在酒吧中唱歌。在我最后一次参加音乐会的时候,他知道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客人,特意在演唱歌曲《日安》前向我们致意,并解释了歌词的大意:在澳洲的乡村,人们通常的问候语是日安,而不是你好;来自中国的朋友们,如果你们到乡村去访问,请不要忘记说日安……”

  在音乐会上,我最喜欢听的是一个苏格兰曲调,玫瑰林乐队演唱过两次,我在澳新联军节的仪式上也听到过这首曲子。直到今天,每当我回忆起这段经历,耳边总会响起那熟悉的苏格兰曲调,仿佛看见了一队身穿苏格兰裙的排箫手走过,想起朴实的澳大利亚人……


《中国民航报》,199757日,第4版;约1.5千字;转载于《心香一瓣》,华文出版社,1998年,第31-33


我的房东乔治

  在堪培拉工作半个月以后,一个朋友帮我找到了新的住处,房东名叫乔治,家有四间卧室,一个大客厅,一个车库,一个大花园;他的四个女儿都已独立,夫人与他分居,自己只用其中一间房间。所以,他很愿意出租多余的房间,有一些额外的收入。

  乔治今年已有72岁,挺着大肚子,退休前是木工,20年前因事故被锯断了左手的两个手指。现在尽管退休在家,仍然经常在车库里忙着木工活儿。我到他的车库里去一看,他的各种木工工具应有尽有,远胜于我国的有些个体户作坊;因此,我觉得他做木工活儿倒不会很累,而是打发时光的好办法。他告诉我,这个床架子是客户订购的,明天要交货;那一组柜子是自己用的,过几天运到海边别墅去。

  澳洲人喜欢橄榄球,乔治也不例外。每天,只要电视里有橄榄球比赛,他总要看。我不懂橄榄球,自然没有兴趣,有好的娱乐节目也只要割爱,谁让我寄人篱下呢?乔治的外孙威斯利是橄榄球队员,每当他比赛时,乔治和他女儿全家都要去助兴。

  乔治养了一只长毛绒小狗,名叫雪花。开始几天,它直冲着我乱叫唤。时间久了以后,它就开始对我很友好。每天晚上下班后,只要我一进大门,雪花就冲出来迎接我。开始,我有些害怕。后来听人说,澳洲是世界上唯一没有狂犬病的国家,我就放心了,时常让它舔舔手指,在怀里玩一会儿。我在厨房做饭时,雪花总是来要东西吃,我就给它一些骨头。有时没有骨头,又看它实在馋得慌,就狠狠心,给它几块瘦肉吃。

  乔治每天起得很早,6点多钟就带着小狗雪花出去散步。我起床时,他已经开始工作了。我为了赶公共汽车,每天准时730分出发。冬天,天亮得晚,有时睡过了,就胡乱地吃一些面包和牛奶,匆忙地上路。这一切乔治都看在眼里,一天他对我说,他每天起得早,如果我怕上班迟到,他可以叫醒我。我说,我们上班是弹性工时,早晚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习惯起得早一些,偶而晚去一两次无所谓。可是,以后每当我7点未起床,乔治就来敲我的门。面对他的好意,我也没有再解释,只好接受下来,每天照常早起。可是,这样反而引起了我同事的议论,说我工作太努力,违反了澳洲有关劳动保护的规定。

  我租房子的时候,乔治已经谈好,水电费与他平分,电话打一个算一个,长途电话根据电话局的帐单结算。我每打一次电话,就在墙上作一个记号。三月份,一对尼泊尔青年夫妇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突然就离开堪培拉去悉尼学习。临行前,他们结了房租。一个月后,电话局来帐单,其中有几个打往尼泊尔的长途电话,共60多澳元。我问乔治怎么办,他无耐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们搬至何处,只好自认倒霉。我的朋友告诉我,澳大利亚人一直很朴实,没有心计,待人诚恳。可是,最近几年移民增加,慢慢地破坏了这里淳朴的民风,也导致了当地人对外来移民的仇视。

  回国前,为了感谢我的同事和朋友们,我在家里做了一桌中国菜请客,当然也请了乔治。大概是我做牛肉汤和梅干菜烧肉用的时间长了一些,我离澳前结帐时,他要我多付电费,并且很有根据地说我请客时多用了多少度电。我心里想,即使多用了一些电,也没有几块钱,更何况我也请了你,何必那么认真呢?真叫人哭笑不得。我的同事告诉我,这就是西方人的习惯;别说是你,有些人就连儿子、女儿、或同居的伙伴都分的一清二楚的。我想,我在澳洲短短的半年时间,是不可能把当地的文化都了解到的。


《中国民航报》,1997年4月23日,第4版;约1.5千字;转载于《心香一瓣》,华文出版社,1998年,第27-29页


 

韩国太太

  还是在中国的时候,我就得到通知,到达堪培拉以后住在麦考利旅馆。可是一到国家图书馆,我的同事就告诉我,我被安排在一位韩国女士家中,从韩国来澳、比我早半个月的金先生也住那里。当时,我既感到高兴,又有顾虑。高兴的是,我可以住在当地居民的家中,一方面可以节约开支,另一方面可以了解当地人的生活;顾虑的是,他们事先未与我商量,也不知道房东是否好相处。当天下班以后,房东开着车来接我们,我们在车上寒喧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房东的家在堪培拉南部,属新居住区,房子很新,有三间卧室。女主人离婚独住,我和金先生分住另外两间。金先生告诉我,房东已离婚,我可以称她韩小姐,可是我后来知道,她并不姓韩;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房子住就可以了。

  韩小姐说, 我在她家里住,每天早饭和晚饭由她做,每月我必须付给她房钱和饭钱。 我说,我不习惯吃韩国菜和澳洲菜,如果可以允许我起油锅炒菜,希望能自己作饭吃。韩小姐尽管不太乐意,但也答应了。当天晚上,我就去自选商场买了必须的油、盐、酱、醋、牛奶,第二天就正式开伙了。

  房东每天照例给金先生做晚饭,我就见缝插针,自己匆匆做几个菜吃。晚饭后,房东一般就出去会朋友或者打网球,经常半夜才回家。到了星期天,她经常看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韩国录像片,一看就是半天,并且眼泪汪汪的。我也看不了想看的英语片。

  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我的同事给我找到了新的住处。最后一个周末,我过得十分无聊。我已经与房东结了房钱,收拾好了行李,不准备再去别的地方。出于对音乐的爱好,我有意无意地打开了钢琴,随便谈了几个音符。她以为我会弹钢琴,就让我弹下去。我说我不会弹。于是她自己找了一本乐谱,弹了起来。我本以为她家的钢琴是摆设,没想到她弹了一些很难的曲子,尽管弹得不那么熟练。我说,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并不容易,你竟然会弹它?她说,这是我在二十年前弹的曲子。然后,就自顾自地弹了下去。我想,她是在回忆自己的少女时代,回忆如花的岁月?还是在排解心中失落、烦闷的情绪?。我不想打扰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而,那些充满激情的音符仍然不时地从客厅传来,在整座房子里回荡。

  又过了两个月,金先生问我哪里可以找到合适的住处。我问他,你住在韩小姐那里不是很好么?天天不用干活,又可以吃到家乡菜。他说,我其实并不想让她做饭给我吃。办公室的泰国小姐问我,为什么金先生要搬走。我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一个单身女子与一个单身男子一起住不太方便吧。这是,我又感到有些自责:我一个人搬走,造成了他们的不便,女房东也少了一个挣钱的机会。说实在的,那个地方周围没有学校,学生也不会的那里去找房子住。_


《中国民航报》,1997430日,第4版;约1.5千字;转载于《心香一瓣》,华文出版社,1998年,第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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