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英语词典》评介

顾 犇

  在人们的学习、研究和工作中,词典是必备的参考工具书。在中国,词典的出版遍及各个领域,语言词典名目十分繁多,英语词典也有很多种类。中国的读者对牛津大学出版社的词典都十分熟悉了。但是,了解并使用《牛津英语词典》的人却并不很多。英国牛津大学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出版的《牛津英语词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本文以后简称为OED)是一部独一无二的词典,其独特之处不仅在于其规模宏大,而且还在于其覆盖面广,并按年代顺序收入各种引语,表现出了词义的变化。在词典学中,这样的词典被称为按历史原则编纂的词典。对于某个词汇而言,这样的词典首先解释了该词的含义,并解释了产生某个特定含义的原因;第二,它用定义和众多的引语来说明词汇(以至于英语本身)在各历史时期的用法;第三,超过半数的各类引语本身也可以作为文字和社会历史的原始资料。在西方,OED是最有代表性的历史性词典。在它之前,有《格林兄弟德语词典》(Deutsches Wörterbuch von Jakob und Wilhelm Grimm)(16卷;1854-1960年);在它之后,又出现了法语的历史词典《法语宝库》(Trésor de la Langue Française: Dictionnaire de la Langue du 19e et du 20e siècle)(14卷;1971年-,未出齐)和意大利语的历史词典《意大利语大词典》(Grande dizionario della lingua italiana)(15卷;1961年-,未出齐)。但是,前者出了第一版后,新的版本尚未出全;后两者历时几十年,尚未完成。而OED却已经出了第二版、只读光盘的第一、第二版,还提供联机检索服务,并开始准备出第三版。在中国,词典的出版古已有之,现代人也编纂了《词源》、《中文大辞典》和《汉语大词典》等按历史原则编纂的大型词典。但是从编纂的严密性和广泛性来看,OED是可以供我们借鉴的。

简史

  OED的第一版出版于1884年至1928年之间,共计15,487页,收入414,825个单词或词组和近200万个引语,分125个分册陆续出版。当时采用的书名是《根据历史原则、主要基于语言学会所收集的资料而编纂的新英语词典》(New English dictionary on historical principles, founded mainly on the materials collected by the Philological Society)。最早完整的10卷本出版于1928年。1933年,出版社将这一版本重印成12卷,并附加了一个补遗卷,收入一些新的条目和引文出处的精选书目。1972年至1986年,词典出版了四卷补遗(包括1933年的第一卷补遗中的内容)。1989年,出版社推出了最新的第二版,它综合了第一版、四卷补遗以及5,000个新词或旧词的新含义,共计20卷(8开),凝聚了一个多世纪来 四代词典学家的智慧。其规模之大,堪称词典之帝(语言学家门肯(H. L. Mencken)语)。美国工具书专家卡茨(William A. Katz)指出:图书馆员如果不知道OED,将理所当然地被指责为十足的无知。它是少数几本堪称永传后世的工具书之一1988 年,OED推出了只读光盘的第一版;1992年,只读光盘的第二版也相继问世。

词典的范围

   在英国,词典编纂中的历史原则最早出现于1819年的《大都会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 Metropolitana)中,但是它直到约40年以后才被英国语言学会所接受,用于OED的编纂工作。

  为了说明英语的历史及演化过程,OED从学术著作和大众读物中引用了大量的段落。最新的第二版包括了近250万个引语,它们来自期刊、杂志、报纸、《圣经》、政府文件、古代手稿、书信集、日记等,包括了所有种类的印刷品。词典收入了290,500个主条目,包括现在仍在使用的所有英语词汇,以及自1150年以来人们曾经用过的所有英语词汇,只要是文献中有所记载即可。此外,词典还收入了每个词汇的各种拼写方法、古语形式、组合词、派生词(157,000个)以及相应的短语(169,000个),它们中有些自成一条目。如果把它们包括在内,OED共有616,500种词形。本词典不收入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除非它们已经演化成了形容词或普通名词。

  许多人认为,OED是描述英语正确用法的权威之作。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它的编纂宗旨是描述性的”(descriptive),而非规范性的” (prescriptive)。也就是说,它客观地记录了历史上小说家、剧作家、记者、学者、 科学家、立法者、政治家、日记撰写者、圣徒、哲学家等在印刷的文献中所用过的所有英语词汇。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把英语当做一种民主性的语言,因为词典收入某一词汇的唯一标准是它是否被大众所使用。我们甚至可以说,任何人都可以创造新词,但是这些新词不一定能进入OED,除非说英语的人们已普遍采纳。词典要收入某一新词,必须满足如下条件:有一个以上的人在文献中使用过它;所有文献 中至少有三处使用过它(至少有三个引语)。例如,“pinocamphone”这个词只在 1958年的《钱伯斯技术词典》(Chambers Technical Dictionary)中出现过一次, 因此它不符合本词典的收入条件。第二版中收入的新词包括artsy-fartsy, diskette, endangered, fax, bed and breadfast, fast track, basket case, plastic money等。

词典的结构

   词典分主条目和参见条目,每个主条目又分为条头部分和释义部分;如果算入这两个部分中的所有小部分,每个条目下有41个组成部分。

  条头部分包括状态符号(是否废弃不用的古语,是否未完全英语化的外来语等)、条头、发音(用国际音标表示,主要是标准南部英语发音,同时还给出非英国用 法的发音)、词性(动词、名词等)、同音词序号、标记(使用场合、地区、词性、 频率等)、变体(包括不同于条头的古体或现用体、不规则发音和复数形式等)、词源。

  例如,在orange这一词条下,除了发音、词性等以外,还有如下一段文字:

“4-8 orenge, (6 orr-, -ndge, -(n)che, 7 oreng); 5- orange, (5 hor-, oronge, 6-7 -inge, 7 -ynge; 5 Sc. oreynze). [ME. orenge, orange, a. OF. orenge (13th c.), orange, = It. narancia (Florio), now arancia (Venet. naranza, Milan. naranz), Sp. naranja, Pg. laranja, also med. Gr. νεράντζιον. The Sp. and Gr. are ad. Arabic nāranj, in Pers. nārang, nāring: cf. late Skr. nāranga, Hindi nārangi; also Pers. nār pomegranate.”

  这段文字表明,orange一词有如下一些变体:14-18世纪有orenge(16世纪有 orrenge, orendge, orrendge, oreche, orenche, 17世纪有oreng); 15世纪以后 有orange(15世纪有horange, oronge, 16-17世纪有oringe, 17世纪有orynge; 15世纪苏格兰方言中有oreynze)。在中古英语中,orenge, orange源自古法语 orenge (约13世纪),orange,该词等于意大利语中的narancia(参见Florio的著 作),现代意大利语arancia(威尼斯方言naranza,米兰方言naranz),西班牙语中 的naranja,葡萄牙语中的laranja,中世纪希腊语中的νεράντζιον。上述西班牙语和希腊语词汇来自阿拉伯语nāranj,波斯语为nārangnāring;参见晚期梵文中的nāranga,印地语中的nārangi; 还可以参见波斯语中的nār(石榴)。

  该部分最后是词源注释。在orange一条目下,词源注释表明:最早的orange (橙、柑、桔)产自印度北部边疆,至今那里仍可以发现野柑桔,所以orange一词 可能来源于那里。法语、英语、意大利语中最前面的n音之所以消失,可能是因为 在une narange, una narancia等用法中,n被不定冠词吸收了。在中世纪拉丁语中, 该词的拼法为arangia, arantia (Du Cange的著作),由此人们一般就联想到aurum (金)而产生了aurantia一词。古法语中之所以用orenge来表示arange,可能与or(金)有关

  接下来是释义部分。该部分包括状态符号(同条头部分)、词义序号、标签(同条 头部分)、定义和定义注释、引语段、组合词、派生词、参见条目。

  同其它各种词典一样,定义是词典中的重要部分;但在本词典中,定义应与引语配合使用,才能反映出条头特定词义的内涵。本词典中有三种类型的定义:结构性定义、解释性定义、参见条目;它们有时单独出现,有时互相配合。

  OED的一个主要特点是其近250万条引语,它们占了OED中的很大一部分篇幅。 每一条目的每一个词义通常都跟随一个小字体的引语段落,包括一个或多个引语, 它们选自各种文献,包括图书、杂志、报纸、出版了的书信集和日记等。每一个引 语中包括如下信息:出版日期、作者、引文题名(书名、刊名、章节号、页号等)、 引文正文。各引文按出版时间顺序排列。在第一版中,人们努力在组成英语核心词 汇的单词下收入每一个世纪中至少一个引语;第二版加入了5,000个新词或旧词的新义,编辑们化了不少工夫以确定哪条引语出现的年代最早。 如此众多的引语不仅表示了词汇在特定上下文中的含义,而且还有助于词的定义。当然,读者会看到不少新词没有引语,OED的编纂人员正在着手准备第三版的出版工作,以弥补这一不足。

  例如在academia这一条目下,有如下这一引语段:

  “1956 W. H. Whyte Organization Man (1957) xvii. 217 Let's turn now from the corporation to academia... If the academic scientist is seduced, it cannot be explained away as ... the pressure of commercialism. 1967 Mrs. L. B. Johnson White House Diary 9 Oct. (1970) 582 If I had to capsule these two days in Academia, how would I? …… 1983 Times 17 Jan. 8/ 8 Has the Falklands inquiry been his last lapse from Academia?”

  这一段引用了W. H. Whyte1956年在《组织人》一书( 1957年出版)第17章第217页中的一个段落;L. B. Johnson夫人于1967109日 在《白宫日记》(1970年出版)第582页中的一个段落;…… 1983117日《泰晤士报》第8版第8栏中的一个段落。

  又如,在Gang of Four四人帮)这一条下,有五条引语,其中第一条为:

  “1976 Peking Rev. 29 Oct. 7/ 2 The Party Central Committee headed by Chairman Hua Kuo-feng smashed the scheme of the ‘gang of four’ to usurp Party and state power.”这是19761029日《北京周报》(英文版)第 7页第2栏中的一段:以华国锋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篡党夺权的四人帮 的阴谋

  这反应了OED收集的引语之广,不仅包括了英美的出版物,而且还包括了非英语国家出版的英语文献。

科技与OED的修订

   无论是在其收入词条方面还是在其编纂手段方面,新的OED都与科技密切相关。

  1982年, OED编辑部开始考虑将第一版和四卷补遗合并起来形成第二版的问题。同年,牛津大学出版社决定采用计算机技术,并由美国ICC(International Computaprint Corporation)负责做电子数据的转换工作,IBM英国公司 (IBM United Kingdom Ltd.)提供软件和硬件,加拿大的滑铁卢大学(University of Waterloo)负责设计一个数据库系统以用于OED电子数据的传播工作以及数据的更新和编辑工作。由此看来,词典计算机化工作的参加人员可以说是国际性的了。此外,该项目还得到了英国贸易和工业部的资助。

  项目采用了IBM 4341主机系统、IBM VM 370操作系统和SQL/DS数据库管理系统。数据编辑过程中每一步骤的数据都被保留了下来,以便以后参考。我们从如下的数据 可以看出计算机处理的工作量之巨大:数据录入量为350,000,000个字符,历时18 个月,用了120个人-年;文本的自动化处理历时10个月;汇总工作用了7个人-年; 50个人参加了两轮校对工作,每轮用了60人-年;排版的速度为每周20,000,000个 字符。1987年,OED的计算机化工作获得了英国计算机学会(British Computer Society)的应用奖(Applications Award)。只读光盘版的OED将 近250万条分散的引语联系起来,组成了一个整体。词典各条目长短不一,最长的 达500 K字节,最短的只有12字节。目前,计算机的开发工作已经初具规模,电子产品也已经问世(只读光盘和联机服务)。开发人员接下来的工作是设计一个良好的系统,使词典编纂者们能更好地检索和编辑数据。在计算机系统的支持下,词典新词条的收入、词典新版本的出版和电子出版物成为可能。

  从第二版新收入的词条来看,5,000个条目中约有1,200条是科技词汇,而政治类只有175条,经济类95条。自从1968年词典编辑部招聘第一位科技类的编辑人员以来,科技类词汇的收集工作受到了重视。目前,共有五位科学家不断从各种期刊、报纸、书籍中搜集新的科技术语。

各种版本

  由于第二版在第一版和四卷补遗的基础上没有太大的改动,而且价格又很贵,所以舆论界对此评论不佳,认为图书馆不必另外耗资购买新的版本。OED的编辑部也发现了第二版中的许多不足之处,准备在第三版中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OED的覆盖面和篇幅都是举世无双的。光set一条就有158个词义项,这还不包括每个词义下又有若干不同的具体含义,也不包括众多的短语动词的词义;这一条目 共占26页。同样,go这一条下包括短语在内有107个词义项,占16页。 全词典中包括3.5亿个印刷字符、616,500种词形、137,000种发音、249,300个词源、 577,000个参见条目和2,412,400个引语。OED 为了在20卷书中包括如此多的内容,采用了大量的约定和缩略语。因此,不了解词典结构的读者很难读懂该词典,这也是中国读者对它不甚了解的原因之一。如果读者能对该词典的结构和查阅方式有所了解的话,它不仅可以作为一部全面的词典,而且还可以作为文史研究中参考文献的检索工具。

参考文献

① Berg, Donna Lee.: A User's Guide to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② Sheehy, Eugene Paul.: Guide to Reference Books. -- 10th ed. -- Chicago: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1986.

③ Katz, William A.: Introduction to Reference Work, vol. I: Basic Information Sources. -- 6th ed. -- USA: McGraw-Hill, Inc., 1992.

④ Wrobel, Peter.: "A Scientific Way with Words", New Scientist, vol. 123, No. 1675 (29 July 1989), pp. 42-5.

⑤ 邵献图等:《西文工具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2版。

⑥ 陈炳迢:《辞书概要》,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


《北京图书馆馆刊》,1994年6月号(第1-2期),第137-1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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