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乐缘》顾犇著 / 海豚出版社2016年10月版 / 42.00元
热爱读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那些朝乾夕惕、焚膏继晷、目不窥园的莘莘学子,那些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总是令人交口称誉、肃然起敬。晚唐诗人杜荀鹤所说“卖却屋边三亩地,添成窗下一床书”,则是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学者负薪苦读、惜书如命的真实写照。而读书至于万卷,“下笔如有神”,表明其人已达到很高的学术境界。
已届知命之年、至今坚持每年读四五十本书的顾犇先生,不仅是年轻时候的“学霸”,亦可谓中年人中的“学霸”。实际上,他还不仅是“学霸”,还是孜孜不倦的著述家。他数十年如一日,手不释卷,博览群书,所编著、翻译的著作,诸凡《信息资源建设的实践和思考》《西文文献著录条例》《外文文献采访工作手册》《国际标准书目著录》《欧洲的觉醒》《简明牛津音乐史》等,均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如果把古人所说"读书破万卷"作为一个学者成就的标志,那么,对于顾犇先生而言,这个标志可能有点低了。
一个人的学术水平,没有一个绝对的衡量标准;一个人的学术境界,更无法用一个绝对的标准去衡量。但是,一个人的学术追求,一个人的学术素养,我们可以通过他的学术活动加以探知。对于许多人而言,读书、做学问,只是为了达到某些功利目的,甚至是追求功名利禄的“敲门砖”。一旦具体的目标已经达到,他们很快就会回归到一种放任、散漫的状态,读书只是为了消遣,而视学问为畏途。然而,读书对于顾犇先生来说,却是他平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而追求学术则毋宁说是一种信仰。
我记得当年与顾犇先生的第一次见面,那是1987年7月的一个上午,是我刚到国家图书馆报到、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被安排住在同一个宿舍。当时,他正穿着背心与短裤,开着电风扇,好像在翻译一部书稿。我们的交谈就从读书开始,而这也是几十年来我们交谈的一个主要话题。顾犇先生是一个非常勤奋、很有毅力的人,不论寒暑,不论工作多忙,都不会忘记学习。特别是到晚上或是节假日,更是他读书、写论文、著书译书的最佳时机。也因为喜欢读书,所以他喜欢与爱读书的人交往,爱与写书、出版书的学者和文化人交往。古人所说的“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在他这里是不会发生的。
顾犇先生的新著《书人乐缘》,日前已由海豚出版社出版,这是他继《书山蠹语》(2013)之后,又一部反映其读书、访书生活,而颇具特色的作品。某种程度上说,我更喜欢现在出版的这本书,因为它似乎更能体现作者的读书交友与学术生活,甚至将他的音乐爱好也表达得非常充分。全书约略分为四个部分,即:读书、书事、各地(访书)、乐缘。除了最后一部分讲的是音乐,其他篇章均与书事相关。自古以来,琴棋书画是文化人的标志,而琴或曰丝竹之事,更是读书人的一大雅趣。作者以简练朴实的语言风格,生动地叙述了数十年来书业所见、所闻、所思,读来兴味盎然,犹如清风扑面。
我比较喜欢书中的第一部分,因为其中提到了几位我平素我所尊敬的文化人。王蒙先生曾说:“沈昌文是那个年代文化界、知识界的一个角色。”也有人说沈昌文先生是中国“出版界的教父”。顾犇先生与沈先生有多年的交往,沈先生于其亦师亦友。书中这样写道:“沈公和我父亲同龄,也是上海人,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谈起过上海的事情。沈公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从学徒开始做起,最后成为知名的出版家,在那一代人中是很典型的。沈公退休以后,一直活跃在出版界,为一些出版社和杂志社出谋划策,创立了品牌,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
书中还提到了俞晓群先生,他是海豚出版社社长。与顾犇先生一样,俞先生也是数学出身,且都在做图书,都喜欢写作。书中对俞先生是这样描述的:“俞晓群看上去很豪爽、粗犷,内心却恨精细,当然也很勤奋,每天写日记,这些都是他成功的秘诀。”书中提到的另一位文化人简平(胡建平)先生,则是他就读上海交通大学附中时的学长,是一位作家、记者、制片人。简平先生每年数百本的阅读量令我吃惊,而他细腻的感情、优美的文字,使他的作品读来赏心悦目。更难能可贵的,是他面对病魔的勇气,乐观与坚强。
在《书人乐缘》中,顾犇先生还用相当的篇幅记述他在各地走访各个图书馆与特色书店的故事。作为一个图书馆人,他所走访的图书馆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他平时去各地走访图书馆,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喜欢“亮明自己的身份”,自由地、随意地进行观察。他所走访过的各个图书馆,无疑是图书馆业态的一个缩影。书中也记录了他与许多图书馆人的交往,包括任继愈先生、胡沙先生、郑效洵先生、金凤吉先生等等,读来使人感到十分亲切。当然,他走访的更多是国内的一些特色书店。深圳的西西弗书店、武汉的参差咖啡书屋、广州的方所等等,诸多令人耳目一新的书店,的确是我们读书人的“圣地”。
顾犇先生喜爱音乐,学生时代他就学会了吹口琴、小号,是学校乐队的一个成员。现在尽管工作繁忙,他仍会抽出时间,参加各种业余演出,或者去听音乐会。我至今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住单身宿舍时,他经常在楼道或是澡堂里,唱他所喜欢的意大利歌曲《我的太阳》。正如书中提到的、日本音乐家中岛幸子所说:“音乐是自由的赞歌,是生之喜悦,是人生的凝聚。”不过,我更喜欢书中他与同学对中学时代乐队负责人张海阳老师的回忆。尤其是张老师那句经典的语录:“谁有这么伟大的屁股,可以坐在圆号箱子上?!”那是一份情怀,是苦难的岁月热爱生活的有力见证!
对于顾犇先生这部新作,我在这里不可能引述太多,因为喜欢读书的人更愿意自己去书中发掘知识,去品味作者写作时的那份情怀。在读书人的眼中,没有人是孤岛,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台湾出版人吴兴文先生也是一位书痴。他在《书缘琐记》一书中,引用了费里斯•勒克华尔《引渡木材工之歌》最后一段:
没有原木就没有家,
没有书就没有真理。
或许这样也很好,
或许不是这么回事。
在他的脑里,只有更多的原木随波而下,
他留在村落的妻子正忙着编织。
史勒维欧扭动着身子跳舞,
河上波涛汹涌,原木转动着,
令人沉醉的香味,站着好好干活。
站着好好干活。
作为时常与古纸堆打交道的读书人,我对于纸质图书难免有一种偏爱,或者说更愿意品味书中“令人沉醉的香味”。不过,学习数学出身的顾犇先生,尽管对人文与社会科学广泛涉猎,似乎更能适应电子阅读时代。对于他的与时俱进、敢为人先精神,我只能甘拜下风。
2016年7月8日
《书人乐缘》(北京 : 海豚出版社, 2016.9)第243-248页
Updated 11/6/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