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在当时那个年代以连环画和科普书为主。在毛主席评《水浒》的年代读了《水浒》,还顺手列表记录了一百单八将的姓名、星宿和诨名,现在看来就是索引的雏形,似乎我从那时候就适合当图书馆员了。在那百废待兴的年代,高中期间主要是学数理化,为了弥补那些失去的时间,谈不上为兴趣而读书。到了大学期间,从科学方法转而哲学进而是各种人文学科的图书,一发而不可收,于是对本专业数学的兴趣越来越淡。
到图书馆工作当然有诸多原因,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能读到别人读不到的书。当时的领导说我还可以入库自己查书,从而让我对图书馆的期盼越来越高。
在那个年代,读书的风气特别浓厚;在那个年代,人们对物质的追求还没有如此强烈;在那个年代,没有网络,图书馆是做学问的重要场所。于是,我来到了图书馆。
在图书市场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图书馆里的不少宝贝都很令人羡慕。当时青年馆员经常神秘地谈论的《花花公子》,现在几乎没有人去看了。当时大家都抢着找人体艺术类热门外文书,如今在网络时代早已经不稀奇了。当时各个出版社如果需要翻译引进学术著作,就得找图书馆的人,现在图书市场那么发达,出版社很容易就可以获得原版书并谈下版权。当时大家津津乐道的《金瓶梅》等禁书,现在似乎也都可以看到。
那时候,有人认为到图书馆是为了利用图书馆,而不是被图书馆利用。于是,不少"有志"青年到图书馆工作后,没几年后就又都离开了图书馆。
年轻的时候,我翻译了一些大部头的学术著作,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图书馆的那些大型词典和百科全书。在信息技术日益发达的今天,那些大型工具书差不多也成了摆设。
我本人认为图书馆工作很有意义,一定要做好,所以没有耽误业务工作,甚至做得比一般人都好,可以说是"被图书馆利用"了。同时,我也做了不少研究工作,要利用图书馆的优势。这样一来,付出就会很多,需要用双倍的时间来同时做好本职工作和兼顾自己的学术兴趣,几乎每天的睡眠只有四五个小时。到图书馆之初,感觉到进书库是一种特权,后来有一阵子几乎天天进书库,却不是为了找自己所需要的书,而是整理满是尘土的旧书。
工作做得越来越多,可是读书却越来越少。自己有时候也想,进图书馆那么多年,竟然没有充分利用好图书馆,甚至自己想读的书都自己买。因为如果去书库借新书,也许别人已经借走了,或者书还在采编流程中,沟通很麻烦。现在的书很便宜,买一本书也就几顿饭的钱,买后可以作为个人藏书或者捐赠给别人。我这样的行为被人认为是傻子,或者被人嘲笑为图书馆的服务不好———谁会理解做图书馆采编工作的人还自己买书呢?记得我当员工的时候,看着当时的主任为了读书就经常从采编流程中找书,还挺羡慕的。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人们来说,都难以想象。
这几年,我读书又多了起来,每年读书都有四五十本。我读的书确实很少是在图书馆里借的,一半以上是别人送的,还有一些特别想读的就自己买。手头书太多,有时候来不及读,就堆在办公室里,显得比较杂乱。
读书是个人的爱好,为兴趣的非功利性阅读是读书的最高境界,但也是有代价的———牺牲功利性研究的时间,牺牲升官发财的机会,牺牲其他形式的娱乐。如果没有实力,读书的代价是很高的。我在大学期间读书一发而不可收,却感受到学位和生存的压力。工作以后更是如此,需要完成本职工作,需要完成工作任务和科研任务,需要写各种文章和书,失去了读书的时间。
现在似乎压力小了一些,但苦于缺少大段的读书时间,最好的读书时间就是在旅途中。各种电子书方便了旅途阅读,可是有时候想读的书没有电子版,只好随身带纸质书。今年过年,在箱子里一下子放了8本书,大家都很不理解。而电子书,却被我排在后面。以后是否会有大段的纯粹的读书时间?这是我的梦想,也许永远无法实现。
读书多了,有人欣赏,有人佩服,有人耻笑,也有人说我是"书呆子"。毕竟在这个功利的社会,读书不是主流,做官不需要读书,当教授似乎也不需要读太多书。作为一个图书馆员,读书也不是硬性要求。
两会结束时,总理在记者会上谈读书,显示出政府对阅读的重视。期待下一代人的阅读比我们更好。
《图书馆报》(China Library Weekly),2015年3月27日(第253期),第A09版。(国内统一刊号:CN11-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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